Volcanzo's blog

有一年學測還指考的作文考題是：漂流木的獨白。據說是考倒一片學生。

要是我是那個年紀的學生，我也絕對寫不出來，

漂流木到底是會有什麼獨白，我又不是漂流木，我怎麼會知道。

但不知道為什麼，在不同的時候，屢屢會想到這個題目。

因為我是一塊木，我吸水，吸到我自己無法負荷後，也許那些水氣會化為霉，在我身上，青一塊、紫一塊。

因為我是一塊木，浮力使我飄盪在這洪流，不知道從哪兒來，也不知道我往哪兒去，就只是這樣隨波逐流。

積極的時候，我希望我被人撿拾，成爲更有用處的物品。我期待被鑑賞、我期待被愛、期待受矚目、期待更有價值。

消極的時候，我希望我被社會淘汰，流向一個黑暗深淵、被野狗啃爛、或是被礁岩撞得粉碎，都好。

然而，上述哪一種情況我都沒真正發生過。

曾經，我以為我有機會碰上的，卻也還是沒讓情況上演。

那天，我飄著飄著，身軀好像抵觸到了什麼，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安全感的意思。

即便那個我以為是可以依靠的岸從來沒有回應過我，我也安心。

起初，我將三分之一的重心放在他身上，他沒有動靜。

之後，我付出了一半的重量在他身上，他也沒有怨言。

最後，我把自己完全仰賴，他卻移動了。

只是一剎那的事而已，安全感崩塌。

他開始離我越來越遠，然後到我看不見。

我又開始漂流，但這次我覺得我自己更空盪了。

我後悔自己把它當岸，我後悔我自己容易信任，我後悔我一有靠山就想依賴。

我後悔不直接錯過，而是這麼狼狽地擁有後又失去。

之後有天，我被打撈上岸。

「這塊呢？」我在網中，被一雙大手觸摸

我以爲我終於有機會重生的。

我甚至能預見自己閃閃發亮在某個人家，被鑑賞、被愛、被矚目、被寶貝收藏不賤價轉賣。

『不行，不是好木材，又有太多水分，沒辦法用，丟掉吧。』

那也只是一剎那的事而已，所謂的夢想破滅。

那些盜採木頭的人駛的船也離我越來越遠，然後到我看不見。

我又開始漂流，但這次我對這世界毫無期待了。

我後悔自己曾有過期待，我後悔我有夢想，我後悔我自以為自己多美好。

我後悔抱有期望，而是現在被拋棄後的失望。

之後的我還是這樣繼續隨坡逐流，還沒有終點。

這個題目，後來我只要想起來都覺得心酸酸的。

漂流木遇到的枯枝並不是岸，仰賴對枯枝而言都是負擔；

好像偶爾想把真實的情緒表達出來，就怕身旁的人都不願收留你的悲傷。

漂流木遇到的盜獵者並不是他的伯樂，相遇對它而言不是機會反倒是抽中一張鬼牌；

好像一次次地希望自己的特質或能力得以被磨練再發揚光大，卻總在在起點時就矮人一截，還沒浮上檯面就淘汰。

有點哀傷，因為漂流木好像浮盪的人生⋯⋯

唉。想哭。